Celebrinhir

【AM】生从孤岛-2

＊我在思考我能不能保持这个热情和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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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剑桥大学图书馆。

梅林心不在焉地从书架上抽下一本丁尼生的《亚瑟王之牧歌》，半边手掌摁着烫金的书脊纹章，眼睛却从架上散落的书本缝隙中间望过去。
他的国王正在几排书架之间来回踱步，看起来似乎在寻找什么。冬日的凛风从窗隙朝内倒灌，他罩着一件厚实的鹰灰色长风衣，半绺黄金碎发从耳际慵懒地垂落，整个人依旧显得修长而匀称。
梅林忍不住向上拢了拢围巾将自己的半张脸挡得更严实一些。他隔着几层书架的屏障，细细地细细地看他，用目光描摹那个人的每一寸轮廓，甚至悄悄动念将窗帘撩高一角，让阳光得以更清晰地落进那双湛蓝的眼睛。他还想再靠近一些。

就一点点，他想，就一点点。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巫师就像个手足无措的青年一样揽紧了怀里的书，绕开书架向男人走去。理论上，他们接下来应该会再自然不过地擦肩——

金发的男人如同从沉思中惊醒，突然侧身一转。这个动作不巧地让他的肩梢撞上了路过的黑发青年，对方手肘随之颤抖了一下，险些把臂弯里那本装裱精美的厚书滑落。

“抱歉，我不是有意——”男人下意识退开一步，在看清梅林的一刻略微有些惊奇地顿住了话音，“——是你？”

“……是我。”
哦，你现在看起来的的确确傻得不能够再傻了，梅林。梅林平复了一下心情，抿着嘴唇尽可能顺畅地接过话头自嘲，“我想我就是几天前认错人的那个傻瓜，非常抱歉。”

对方咧嘴笑起来，唇角现出一道熟稔的细纹。“那没什么好抱歉的，请记得替我向你那位跟我同名的朋友问好。”接着理所当然轻车熟路地朝他伸出一只手。
“亚瑟·潘德拉贡。”

“埃莫瑞斯——”他有点慌乱，把已经滑到舌尖的Merlin藏回肚子里，草率地用这个古老到有数百年没再听人提起的德鲁伊词眼搪塞。“埃莫瑞斯·摩根。”

两只手相碰的那一秒钟就让梅林产生了慌不择路奔逃的欲望，那种真实的微凉的掌心汗液的触感刺激得他心头不住发颤。他想喊叫，或者哭泣或者大笑，但最后只是疏离地略微低首。

“很少见的名字，摩根先生。你在这儿上学吗？”

梅林舔舔下嘴唇，犹豫了短暂的一刻然后点头。
“高材生，文学系？”亚瑟的视线下移到他怀里抱着的那本《亚瑟王之牧歌》，颇感兴趣地挑起一边眉毛。

“……实际上，是历史。”
是历史。梅林，现在的埃莫瑞斯艰难地吞掉咽喉里突然往上涌的酸涩，挤出宽和的微笑，“如你所见，我正准备着一篇关于亚瑟王传说的论文。”

“这就是你去阿瓦隆的原因？我正想着那儿应该不是什么热门的旅游景点。”

“嗯……我想我们都认同这一点。”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所以你那时，呃，也是去找亚瑟王的？”

“我确实想去找一个人，”亚瑟说，“但很可惜，不是你们最喜欢的永恒之王。”

“谁？”

亚瑟故作神秘地弯了弯嘴角。

“梅林。那位梅林。”


埃莫瑞斯感觉自己的心跳有足足一秒钟停止了搏动血液的努力。安静下来，他试图对自己猝不及防被嘈杂巨响充斥的大脑传达这条命令，安静下来。

“有传说认为大法师梅林从未死去，仍然经常在阿瓦隆湖边游荡，等待亚瑟王回归将他放出魔法契约的樊笼。”亚瑟认真地挠挠下巴继续说，看不出在想着什么念头。

“你找他做什么？”埃莫瑞斯轻声问。

“这个，稍微有点儿复杂。”
男人握拳在唇边咳嗽一声，似乎突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继续。巧合地，在这时候一个信息铃音清脆地叫了起来，他从上衣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皱起眉头。

“看在上帝份上，莫嘉娜又犯什么毛病？”亚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随后意识到周围环境又收了声，“……好吧。我得先走了，高材生，如果你愿意的话——留个号码？”
看见埃莫瑞斯讶异地抬高眉毛，他在这句话的末尾意外地卡了卡壳，特意再补充道：“我没准儿会需要一点历史学生的帮助，你知道，关于亚瑟王和他的倒霉魔法师什么的。”

梅林可不是倒霉魔法师。噢，虽然也许他是够倒霉的。埃莫瑞斯腹诽着，把一个他都记不清究竟有多长时间没使用过的号码给了亚瑟。他们一同走出图书馆。


就在马路边，当埃莫瑞斯意识到应该找个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像傻子的方式道别的时候，事情发生了。
两辆车在街口迎头相撞，玻璃和金属因剧烈撞击而破碎的刺耳巨响撕破城市的风。另一辆黑色的轿车因而急速转向，朝亚瑟站立的位置以直线轨迹高速冲来。司机不知是吓得慌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没有任何要踩上刹车或打转方向盘的动作，放任轿车直冲向地狱。

不，不，他不能出事。绝对不能。
埃莫瑞斯的脑子一片空白。在他确实地反应过来正在发生的事情以前，金色的光芒就从瞳仁里爆裂而出，在亚瑟面前撑开了一道巨大而坚韧的屏障。轿车的前端连带着挡风玻璃在强大的魔法力量面前彻底碎裂，在距离亚瑟两步远的位置静止了。
他的灵魂像是终于被拽回了躯壳，擂鼓般的心跳和喘息震得胸腔一阵阵发疼。他从虚空中落地重新踩上了实在的泥土。


亚瑟·潘德拉贡花了三秒钟从震惊中恢复神智。

车祸骤发、险象陡生、阳光般金灿灿的屏障在眼前迸开，一系列事情几乎都发生在同时。几秒钟以后他的心脏才再次开始搏动，然后立即回忆起那一个瞬间里黑发青年光芒周转的瞳仁。亚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你是个——巫师？”

他发现了。
面对他惊诧的意味莫明的视线，埃莫瑞斯在一瞬间感觉自己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在等待责罚。的确，如今的魔法早不再是邪恶和妖术的代名词，但他依然没有办法承担亚瑟疏离凉薄的目光。从一千五百年以前就是这样，他怀揣着痛苦的记忆回想起了那个火堆边眉目冰冷的国王。

“……对，我是个巫师。我会魔法。”他回答。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