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lebrinhir

瓶邪洁癖,随缘产出

坠日/Falling Sun

鹿犬友情向,梗是I will be there and I will cover you. 主要叙述视角是小天狼星。




从出生起,他就没有感受过太阳。


他从摇篮里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婴儿雪白的手臂握住小床的栏杆,仰起脖子、满怀期盼地朝外张望。有一道微弱的光从老宅窗户的缝隙间漏进来,呈现整齐划一的锯齿状,把他的深灰色的眼睛照得透亮;他摸了摸稚嫩、柔软的鼻头,探了探身,想要再瞧得清楚一些。就在这时候,尖锐的女声如同一柄长矛刺穿木门,他听见他的母亲在一众亲朋之间高谈阔论这个孩子美好的未来(:做一个优秀的斯莱特林、继承布莱克的纯粹血统、娶一个能光耀家族的新娘。)——他还听不懂那些语言,但他本能地感觉厌恶。他抽抽鼻子,一滴眼泪流过鼓鼓的脸颊滑到下巴上,打湿了衣领处的布料。他开始大哭起来。他的爱憎打那时起就如此分明。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沃尔布加·布莱克夫人像个跌跌撞撞的陀螺那样冲进来,一边阴沉地抱怨一边缓慢晃荡起他的摇篮。他揉着通红发痒的眼眶,视线怯生生地越过母亲的肩线去看窗户:他再也看不见那绺光了。


他只看见青铜的窗台,把惨白的天幕和潋滟的灰云切割成荒诞的形状,犹如一扇恢宏的囚窗。




他的童年是一片灰白色的荒原。


布莱克老宅是坐落在格里莫广场边缘的监牢,那所房子极少见光,门窗常年被酒红色暗沉的布帘遮挡,好似马戏团里覆盖严实亟待开幕的狮铁笼。这是他的家。谈不上狭窄,却总是让他呼吸困难、产生窒息般的错觉;也谈不上宽敞,却时常令他幻觉自己站在空无一人、没有边际的极夜冰原。他的母亲(沃尔布加夫人)强势而暴躁,他的父亲(奥莱恩先生)傲慢又冷漠。他有一个弟弟(雷古勒斯·布莱克永远固执地沉默,瘦削的脸庞像结了一层坚霜),还有三个表姐(贝拉特里克斯就如同他母亲的完美翻版,纳西莎则是个挑剔还娇贵的主子)。他最喜欢的表姐叫安多米达:她大他六岁,正介于天真与成熟之间的过渡阶段。她不如贝拉特里克斯那么偏执,也比纳西莎多添了几分亲和;她经常来同他聊天,给他讲述遥远广袤的世界、讲述隐身在麻瓜眼中的霍格沃茨。每当她垂下眼眸时,他就能从那片深棕色的睫毛间望见一点羸弱的光,像打碎在瞳仁里的太阳。


那是在满是碎砾和断崖的荒原之上,他唯一能借以寻路的光芒。



他曾经问安多米达:我一定会进斯莱特林吗?


她答:噢,这我可不好说。分院帽会决定你的分院。其实除了斯莱特林之外,其他的学院也很不错。我当年也想过去拉文克劳。不过,不论在哪个学院,你都会交到很多好朋友。


他又问:朋友?像你一样的朋友吗?


她笑了:我很高兴你把我当朋友,小天狼星。但我觉得,你肯定会拥有更多、比我更好的好朋友。


他也笑了。他并不相信,世上还能有比她更加明亮的光芒。他不相信世上真有太阳。




“伙计,你已经盯着窗玻璃上那个破洞看了二十分钟了,你没事儿吧?”


破洞那头的灰腹麻雀飞走了。他转过头,寻找那可恨声音的主人,最终把目光锁定在对面床上来回摇晃着两条腿的男孩。他记得这家伙的名字:詹姆·波特,在列车车厢里就和他握过手掌,一个把进入格兰芬多视为理所当然、如愿以偿的小男巫。他当然不会理解他。他怎么可能理解他呢?他生活里最大的苦难想必就是因为顽皮而打碎了妈妈的花瓶。


“我妈妈会杀了我。”他言简意赅地表达。


“呃。因为你进了格兰芬多?”波特男孩挠了挠头发(它们已经很乱了),“这真过分。不过她不可能杀了你,邓布利多不会允许的。”


“她会给我寄吼叫信,在全校面前狠狠臭骂我一顿。”他皱着眉头补充,“说不定她还会把我赶出家门,让我流落街头。”


“你可以拒收,把你的猫头鹰赶到禁林去。”波特耸了耸肩膀,似乎感到很无所谓。他恼火地盯住那双亚麻色、坦然自若的眼睛,对方只好撇了撇嘴,一摊手:“嘿!如果她真那么做了——声明一下,我非常鄙视这种行为——你可以到我家来。我会保护你的。我爸妈一定乐意收你当干儿子。怎么样?”


他愣住了。他忽然感到胸膛被扒开,肋骨被拆卸,詹姆·波特强行往里头灌了一大勺热乎乎的蜂蜜果酱。他眨了眨眼睛,睫毛似乎沾上了一点湿漉漉的东西(他其实很少很少哭,但这感觉竟然不坏)。他咧开嘴挤出来一个僵硬的微笑,说好像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沃尔布加又不可能冲进霍格沃茨来,像撕烂一幅肖像那样撕碎他。詹姆就越过床帘来拍他的肩膀,笑得非常大声,声音近似于一串玻璃珠前赴后继地摔落地板;高鼻梁上方的一对眼睛熠熠发亮,里面跳动着热烈的火光。


他恍惚地眯起了眼。因为他看见詹姆·波特身后的窗户里、格兰芬多塔楼的正东边,薄云刚刚被鱼肚白挑破,有一轮朝阳马上就要轻快地升起来了。




他的手心里被塞进了一枚还带着体温的松果。


这是凤凰社卧底用来藏匿消息的信物,将它带还给邓布利多的任务落到了他和詹姆头上。他们绕过英格兰雨后泥泞的街道,穿过面包坊、咖啡厅和不停吐着腐烂味道的工厂,试图甩掉尾随追来的食死徒,但他们已经在街区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围圈。他甚至能看见拐角处的某个家伙正探出半个脑袋,阴沉的眼神泛着苔藓般黏腻的冷光,手中的魔杖蓄势待发。


这时詹姆把手里的松果塞给了他。


他惊诧地抬头看他的伙伴。尖头叉子也挑高眉头郑重其事地反看他,连鼻头边那些熟悉的雀斑都排列成一副执拗的模样。詹姆压低声音说:


“你带着这东西跑,我保护你。”


他立刻像只被激怒的猎犬那样,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响声。“让我来掩护,”他把松果递回去,语气斩钉截铁,“你拿着它。我不需要人保护。”


詹姆没有接。“我也不需要。”他说,碎裂的眼镜玻璃片后投出两道带笑的目光,“就当今天是我负责拉隐形衣——速度快点,别被费尔奇逮住,大脚板,这向来是你的特长。”


“我不会有事的。不管是洛丽丝夫人还是黑湖的大乌贼,都追不上尖头叉子。”詹姆又补充。


他不再说话了。食死徒的包围圈在缩小。他能摸到自己掌心沁出的汗液,渗进掌纹和松果的缝隙里,像握着一把火焰那样烧得发热。他也能听见詹姆同样急促的呼吸声,喘息中缠绕着恐惧和隐秘的兴奋。魔杖从衣袖里稳稳滑向他的另一只手掌,攻击的咒语已经被衔在舌尖顶住嘴唇。在这个瞬间里他侧首看了一眼他的朋友,忽然觉得詹姆的眼睛比照到他手背的阳光还要滚烫。


詹姆朝他眨眨眼。他们并肩冲了出去,就像骑士策马冲向尚且未知的未来。




他的手心正在汩汩地流血,而他浑然不觉。


那些还温热的血液浸满了摩托的车把。它们来自彼得·佩迪鲁家的窗玻璃,他砸碎了那扇窗,怒火之炽热就如同也砸碎了那只小老鼠的头盖骨。虫尾巴不在家中,没有人知道这个男人去了哪里。他感到突如其来的恐慌,恐惧就像一场冰冷的大雨那样淹没了他,令他陷入挣扎不得的流沙。他跨上摩托。他的心脏就像被月亮扎了个对穿一样疼,两肋往胸口收紧,肺叶被揪扯着燃烧,血管里流着尖刀。他穿过沉睡的城市,穿过所有还在梦乡中嚼着万圣节糖果的孩子们,穿过河流上奄奄一息的灯火。他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往戈德里克山谷飞奔。


汗水、雨水和鲜血混杂着从他凝结成缕的卷发上滚落下来,淌过消瘦的下颌线滴在颈窝。他从头顶到脚底都在颤抖,颤抖使他几乎握不住摩托的车把,几乎把自己都摔进桥下寂静的长河。他哆嗦着嘴唇祈祷,向他能想象到的一切神明,祈祷能用他的生命换来詹姆和莉莉的。眼泪乱糟糟地往下掉,他的衣襟也因此变得乱糟糟的。他想尖叫、怒吼,又觉得一切都显得愚蠢无力,因而终于选择沉默。他想:


不论是洛丽丝夫人还是黑湖的大乌贼,都追不上尖头叉子。


他会没事的。


他们会没事的。


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他们。


上帝,梅林,请一定要让我来保护他们……



摩托在潮湿的泥土里一头栽倒。他的膝盖跪在山谷错落的杂草之间,皮肤上伤痕斑斑,眼眶里滚出的东西也不知道是泪还是血。波特家的门向他大敞着;他浑噩地想起他曾经意气风发地迈进这扇门,得到了波特夫人煮好的热茶和波特老先生抱来的毛毯。而如今他朝里望,只望见一片狼藉,死亡的味道填满他的鼻腔。他又开始颤栗起来,颤栗让他连挪动双腿都疼痛难忍,恐惧吸干了他的勇气。


他终于看见了詹姆。


他看见那双永远明亮滚烫的眼睛变成了两片没有温度的玻璃。


他忽然感觉不到疼痛了。那支配他身体太久的剧痛离开了。他伸手向胸膛,只摸到空落落的一个缺口。满掌都是鲜血和眼泪。


他咽了一口唾沫,突然开始剧烈地干呕起来。他掏空了胃袋,把脏器和血一起吐了出来,身体里只剩下坦坦荡荡的空洞,沉甸甸的黑夜倒灌进去,把他填成了一个没有心脏的稻草人。无声的嚎哭撕裂他的嘴唇,他跪在地上,黑夜压倒了他的脊梁。




再也没有太阳了。小天狼星想。




1981年10月31日的太阳坠下山谷之后,便再没有在北海中央升起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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